就在越九霄話音落下時，辛豹腳下的船板傳來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，仿佛越九霄的話就是命令。

他低下頭，卻沒看出什麽異樣，回頭盯著屬下：“究竟怎麽回事？”

屬下自然也無頭緒，只好說下船艙看看。

這一看，卻把他們的魂看掉了一半：“船底裂開了一道縫，水正在往艙裏面湧！”

辛豹感到一種不安，剛剛越九霄說要“痛打落水狗”。他盯著遠處的越九霄，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卻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著輕蔑不屑的態度。

他大怒：“怕什麽！不過是漫進一些水，找東西堵上，把艙裏的水舀出來！”

屬下不敢反駁他，心裏卻十分懷疑，以那裂縫的大小如何堵得住？他們舀出去一盆水的時候只怕能漫進來三盆。

“還不快去！”

“是！”

越九霄十分可惜地搖頭：“辛大人，別掙紮了，現在為了堵裂縫把力氣耗費完了，一會兒落水了該沒力氣撲騰了！”

辛豹死死地盯著他，眼睛裏像是要冒出火來，盡管他與越九霄相距甚遠，什麽樣的眼神其實都是傳達不到的。“越九霄，是你搞得鬼吧？”

越九霄笑著搖頭：“這可冤枉死我了！不是我，是那兩位你不惜攆到水裏的漁夫。”

說著江面上露出兩顆腦袋，他們望著辛豹的船哈哈大笑，浪聲也遮蓋不住他們的快意。“要我們死？對不起，請大人先行一步！”

他們的話仿佛有魔咒，才說完，典獄司的大船就發出了不絕於耳的哢嚓聲，船身再也承受不住湧入的水的重量，終於斷裂了。

辛豹死死抓住船舷上的欄桿，他大喊道：“越九霄，你這是謀殺同僚！若我不死，定要你全家付出代價！”

“這怎麽是謀殺同僚呢？辛大人曾經請我到江底一游，投桃報李，我也請辛大人去水裏玩一回。”

說起來已經有好些時日，在他們追捕太子的岳父葉大人途中，辛豹忽然發難，把越九霄推下了船。幸好漕幫救了越九霄，也不幸導致越九霄落入初雲手中。此後種種折磨占盡了越九霄的心思，他的全部心思都用於對付初雲，反而把這個萬惡之源放到了一邊。

“你不會還以為我忘記了前嫌吧？”

越九霄不喜歡讓煩惱占據自己的腦海心房，但是一個謀殺過自己的人他是不會忘的，這不是煩惱，是警鐘。

辛豹沒有時間辯解，隨著船傾倒，他整個人已經滑落江中，就算再怎麽攀附船舷也是沒用的了。

不僅是他，典獄司的所有人都掉落水中，悲號者有之，咒罵者有之，求饒者亦有之。

老胡的船跟在越九霄背後，他大喊一聲：“沖啊！給幫主報仇！”

漕幫的人架著小船一擁而上，經過典獄司眾人身邊時順手用船槳敲他們的頭。不要說那些不會水的人，就算是水性好的人被幾槳敲下去，也要暈乎乎沈底了。

“誰敢！你們誰敢碰我？！”辛豹在水裏掙紮著，他兀自緊抱著大船的欄桿，仿佛不知道大船註定要沈沒了。

老胡呵呵大笑：“不敢？為什麽不敢？在水上沒有漕幫不敢的事！”

他的話一說完，幾只小舟從辛豹身邊劃過，他們沒有敲打他，只是用船槳撩起冷冷的江水潑在他臉上，把他激得又氣又惱，好不狼狽。

姜綺羅有些擔憂，她推推越九霄：“事情也不能做得太過，你的用意不是用典獄司來牽制太子府那邊？他死了可就達不成目的了。”

越九霄卻一點不放在心上：“放心，我給了他活路。”

大船的殘骸終於支撐不住了，在一陣洶湧大浪後開始沈沒，辛豹不得不松開手，幾經掙紮，他抓住了一塊木板。

典獄司的人有樣學樣，凡是還沒有沈底的都抓了一塊木盤來借力漂浮。

放眼一望，偌大的江面上浮著許多抱著木頭漂流的人，讓姜綺羅想起從前在游泳池裏抱著泡沫板子學游泳的人，就連他們臉上惶恐的表情都和第一次下水的人十足相像。

她忍不住大笑起來，笑得彎了腰，笑得辛豹紅了臉，他最不想在姜綺羅面前丟顏面。

越九霄洋洋自得起來：“我就說嘛，好戲就要大家一起看，樂子才比較大。”轉過身，他終於收起了戲謔：“辛豹，這兒離對岸並不遠，你好好地抱著你的救命稻草，順流漂下去，很快會落在沙灘上。至於之後怎麽去京城，你們就自己想法子吧。”

辛豹的聲音在浪中若隱若現：“越九霄，你一定會為今天的所為付出代價！”

越九霄嘲弄道：“我當然知道典獄司一怒就是毒打和冤獄啊。所以我的確沒有斬盡殺絕，這不是留了幾塊木板給辛大人嗎？謹以此紀念咱們江南同行的友誼。對了，可也別忘了，這就是我最後的客氣。”

越九霄說完看著江水裏的辛豹，他已經被浪沖遠了，越九霄不知道他是什麽臉色，其實也不關心，他只是聽到惡毒的咒罵仍在浪花的間歇中傳來：“我們走著瞧！……”

江水終於寧靜，典獄司的人不是全都活了下來，兩三具遺骸漂在水上。漕幫棄之不顧，任他們在水裏泡上兩日，自然沈底餵魚。

姜綺羅無奈地嘆氣道：“舒心了吧？快點回去！你的傷哪能這樣鬧騰！”

越九霄走到她身邊，姜綺羅對他有幾分氣，不過體諒他有傷，還是溫柔地攙住他。

越九霄握住她的手：“綺羅，你剛才說惡人自有惡人磨，其實那不對。世上所有人都等著另有一人來懲罰這些惡人，結果也許就是誰也不會站出來。所以，我就要當那個磨他們的惡人。”越九霄沈重的語調中含著惋惜：“可惜今天必須放他走，否則我要把他們磨得渣子都不剩。”

姜綺羅反握住他的手，他們心裏都明白，今天放走辛豹，等他日回到京城會迎來他更狠毒的包袱。不，或許他一回到京城就會策劃著如何陷害越九霄。

但是沒關系，他們已經決心做惡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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